哲学少女与老司机

一只并不会开车的老司机(。・`ω´・)
三大本命:WW2、足同、美漫
主萌皇马、板鸭与电饭煲
All for Cristiano
叫鲈鱼么么哒

【水花】五次他们一起谈话,一次他们……

还愿来了,之前说过你团卫冕就写一篇水花。肝完感觉命都没了…写的还是不尽如人意呀。还是很生气卫冕了居然没人吹队委会!

错误都是我的,他们都不是我的。文中涉及的1213赛季更衣室之争大半为我的猜测,绝无对提到的人有任何不敬之意。说真的,那会儿我连虎扑都还没注册,大多数时间只是一个瑟瑟发抖地在贴吧里围观的萝莉QAQ

阅读愉快:)




















时间,时间把那么多人带走,就像站在海滩上感受脚下的沙子一粒粒流逝。他们曾经素不相识,他们只是点头之交。困难,困难把他们连在一起,就像荆棘混合鲜血的铁链。当身边的战士们接连被流沙带走后,甚至铁链也不复存在,他们发现海滩上只剩下彼此。他们守护对方,正如他们守护自己,他们在簌簌流沙中迎风而立,迎接太阳升起。



01


Sergio对他们今年的标王实际上并没有多少好奇。诚然,他过去从媒体上知道不少关于Cristiano Ronaldo的新闻,他承认自己认为他是个爱哭易怒的坏小子,不过他对此无所谓。事实上,他对队友的私生活丝毫不感兴趣。早上他走进训练基地时看到Iker和Guti站在一起说话,Iker时不时地点头。他走过来打了声招呼,Guti对他扯了扯嘴角,Iker回头看了他一眼。“你们在聊什么?”Sergio问。


“聊下午的加盟仪式,”Guti翻了个白眼,“Raul怎么还没来?”Sergio耸了耸肩。


Iker看了看表:“时间差不多了,他应该马上到。我和Sese先进去,你和Raul谈拢了把安排告诉我们,”说完他推了一把杵着不动发愣的Sergio,“走呀。”


他们快步走进通道,光线暗了很多,不少俱乐部的工作人员忙碌地跑来跑去。Sergio问:“你为什么不让我听下去?”


“我们只是聊完了,”Iker解释道,“而且也没什么好听的,你对这些又不感兴趣。”


有一小会儿他们忙着和路过的人们打着招呼。他们走后Sergio砸了咂嘴:“九千六百万,简直是在做梦,真他妈的天价,要多少冠军才能补回来啊。你说他会给我们带来多少荣誉?会不会像巴萨和曼联一样拿到三冠王?”


“注意语言,”Iker责备道,“人们都说他值这个价,这笔交易是和曼联谈了很多次才拿下来的。当然啰,我们希望他能给我们带来尽可能多的冠军,就像他在曼联做到的一样。”


浮动的人影和黑暗把Iker的脸切割成细长的浮光掠影,Sergio很难看清他的表情,只觉得他低垂着眼睛,抿着嘴唇。他说的很轻松,可Sergio总觉得这种轻松空落落的,就像松松垮垮覆盖在担忧上的一层粉末,每当对话结束,总会陷入一种令人心慌和焦躁的寂静里。他轻声问道:“今年夏天我们还会签很多人,对吧?”


对方不置可否,Sergio锲而不舍:“你肯定知道。”


“只是些传言,报纸上还说主席要换掉整个一线队呢。”Iker说,Sergio敏锐地察觉到他正极力思索着如何结束这个话题,于是他问出了那个他在脑子里转了很久的问题:“那么Raul和Jose会走吗?”


即使在阴影里,Sergio也确信Iker脸色变了,尽管只有一霎。他意识到了夏天以来朋友们深藏的某种不安,某种不希望他知道的焦虑。他感受到某种流动的东西,匀速地,稳定地,静悄悄地,不为人知地,像是细沙。不过几秒钟后Iker回答了他,语气恢复了平静:“他们不会走的,至少今年不会。”


今年不会,那明年呢?Sergio不敢问这个。这时Iker加快了步子,他追上去,拍了一下门将的肩膀,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安慰,反正他也不会其他的了:“走着瞧吧,他值不值这个价,还得伯纳乌的球迷说了算呢。”


————


Ronaldo的加盟仪式有超过八万人到场,伯纳乌几乎从没坐得这么满过。球迷们山呼海啸般高喊着他的名字,挥动旗帜,仿佛那个葡萄牙人已经在皇马踢了很多年,而美凌格们始终爱他一如往昔。Sergio有些不服气,伯纳乌的观众们可以对一个刚刚天价加盟来的外人欢呼喝彩,甚至可以为罗纳尔迪尼奥的表现起立鼓掌,可是为什么不能多给自己真正的球员们送上鼓励呢。他趁没人注意,偷偷看了眼Raul的脸色,队长坐在最前面,始终微笑着鼓掌,并不时和身边的主席交谈。其他人不说微笑起码表情并不难看,偶尔有人窃窃私语,话题大都是Ronaldo身上数不清的荣誉以及创造和打破的那些记录。Sergio说不上为什么,他有些不高兴,仪式上他没有说一句话,结束后第一个走进了停车场,连Iker都来关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。


结果第二天下午Sergio发现他有东西忘在更衣室里了。


伯纳乌几乎已经完全沉入夜色。极深的,宁静的水蓝色笼罩着球场,鸟鸣在低空盘旋。Sergio哼着一支安达卢西亚小调,检查了自己的柜子,再三确认没有东西落下后走出更衣室。他从空无一人的球员通道里走出来,一只褐色的小鸟斜掠过看台,他顺着那只鸟看去,看到站在看台上的Cristiano。


“嗨。”Sergio说道。看台上的人侧身看向他,一点都没有惊讶的样子:“哦,是你。我早就看到你了。你知道,在你进去的时候。”他的西语带着无法忽略的葡萄牙口音。


他没有向他打招呼,也没有叫他的名字,还用一种如此熟悉的语气,好像他们是老朋友一样。Sergio觉得自己有点被冒犯了,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回击。他干脆站住了,大声问道:“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?”


“这倒是个好问题,你为什么不一起上来瞧瞧呢,”Sergio愣住了,而葡萄牙人却穿过座椅,站在台阶上向他招了招手,“来呀,上来呀。”


Sergio眨了眨眼。说真的他和这个葡萄牙人实际上才刚认识一分钟。天已经变成一种发灰的钴蓝色,鸟鸣也渐渐弱下去了,风的气息从草皮和树叶底下渗透过来,看台上的影子像从球场上凭空长出来的一棵树,奇妙,柔韧。


但最后Sergio还是爬了上去,跟着Cristiano重新穿过座椅,他们正站在一个很高的位置,可以俯瞰整个伯纳乌。Sergio自认为对俱乐部已经熟悉透了,但他还从没来过看台上这么高的地方。晚风吹过座椅,他以为自己飘在云端。


“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像要掉下去?”Cristiano突然问他。Sergio险些吓了一跳。


你刚刚差点让我掉下去。Sergio在心里说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。“你为什么要来这儿?”


“这让我觉得,我正在……怎么说,‘扑向他们’,”Cristiano解释说,“在老特拉福德,我有时会这么干,这种感觉很特别,很……咳,你也可以试试看,尤其你把身子探出去一点。”


“‘他们’是谁?”Sergio问道。


“就是……他们,我也说不清楚,你试试不就知道了。”


Sergio怀疑地照做了。在他把身子小心地探过前排座椅时,他一度觉得Cristiano是不是在骗他,是不是会在他把身子探出去之后一把将他推下去。但当他真正看着整个伯纳乌的时候,那种感觉击中了他。


好像目光所及的草皮都沸腾了起来,在静谧的夜色里,就像被怒焰所吞噬,四周有无数的灵魂在呼吸。那些声音可能是火焰或者海浪,从各个方向推着他;一股洪流从他的腹腔中直冲上来,他像一只脚踏上天空另一只脚却还留在大地。他的视线被那片草皮紧紧攥住,似乎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把他的双腿托起来,让他不由自主地扑向他们——但是他又不会真的扑下去,不知为什么,这个想法极为清晰。他就像一只摇摇欲坠的海鸟,被包裹在山呼海啸般的轰鸣中。他感觉他的心在颤抖,似乎是战鼓擂在心上。


过了一会儿,当他真正回到陆地上来时,一切似乎归于平静。Cristiano问道:“怎么样?”


“‘扑向他们’,”Sergio重复道,“我好像知道了。唔,你知道,有的球迷说,他们看到伯纳乌,好像要跪下来。嘿,你才来不到两天呢。”


“我在发布会上说了,”Cristiano平静地说,“‘我要把西甲带到世界第一联赛,我要让皇家马德里成为世界第一’。我首先必须被伯纳乌抓住,这样才能‘扑向他们’。”


Sergio不知道该怎么接——一般人听这话的第一反应是觉得这个葡萄牙人狂妄自大,为了博得球迷喜欢信口开河。可他觉得Cristiano心里真是这么想的,他只是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,并且真的打算做下去。可是马德里每年来来往往这么多人,每一个来的时候都踌躇满志,真正留下来的又有几个呢。真正留下来的,他们这些人,几乎已不知道如何带领球队建功立业。就像Raul说的,他们只是在守,不是在拼。


Sergio第一次真诚地希望有一个人能留下来。他希望Cristiano Ronaldo能留下来。


“哦,”他最后只能这么说,“祝你好运。”








02


Sergio一直没弄清马德里的春天到底是何时到来的。他印象里马德里只有三个季节:夏,秋和冬,甚至连秋天都短暂得一瞬即逝。而春天几乎可以算成冬天的尾巴和夏天的开始,就像土地由泥泞转向坚实。


而今年是不同的,似乎身边的每颗草木都敏感了起来,连带着人。一场拉锯正在桌子底下进行,绳子把掌心磨得出了血,而桌上的人们仍旧是微笑——事实上,说“微笑”也并不准确,某种比争吵严重得多的东西已经萌芽。Sergio感觉时间过得很累——春天要来了,可是大概是一个寒冷泥泞的春天。


媒体们声嘶力竭地吵了整整一个冬歇。Sergio从不觉得他们真正代表什么人的利益——哦,除了他们自己。足球为什么一定要与媒体扯上关系呢?可能没有他们,这项运动对其他人来讲简直太无聊了。


Sergio知道Iker心情一直都不好,自从那次噩梦般的国家德比之后。他知道那不是队友间的安慰就能平复的事,他也知道媒体报道的并不都是假的。他身上的和队友身上的拼起来,大约能拼出一个粗糙的事件。Raul和Guti先后离队后Iker与他接任队长,可是他确实没怎么真正管过队里的事,Iker总是提前安排好一切,国家队是这样,俱乐部也是这样。确实,他太年轻,不识世故,脾气又不沉稳,很难像Raul和Iker一样在热爱与理智之间找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平衡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他觉得自己大概同Guti一样做个“马德里主义者队副”就能挨到走人了。


可是他和Guti不一样——他和Guti怎么一样呢?他知道自己会与Iker站在一起,毫无疑问。可是这就完了吗?这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吗?更衣室暗流汹涌,大家都不傻,都不会在局势明朗之前挑边站队。他大概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可是不知道怎么做。


“我们现在似乎正处在一个非常艰难的时期,”Sergio笨拙地说,Iker坐着,神情疲惫,手臂交叉,下巴搁在上面,“但是不管发生了什么,我们一起承担,好吗?”


Iker抬起头看他,褐色的眼睛里仿佛是深重的洞穴。Sergio看不到尽头,他举着火把在洞穴中摸索,身前是黑暗,身后也是黑暗。


“我能帮你什么?”他低声问。


“你知道,”Iker说,目光黑压压的,疲惫而沉默,像是被折磨的动物,或者陈旧的钢铁,“你知道应该去找谁。”


————


他们现在坐在Cristiano家的大客厅里,就在半开着的阳台门的旁边,黄昏的日光尖刀般切进来,在他们脚下流泻开一片金黄浓稠。Sergio和Cristiano分别坐在两边的阴影里,脚尖抵着日光,就像某种分界线般沉默尖利。


“他找过你。”


“他找过我。”


“你们谈了什么?”


“我无法告诉你。”


“总不会跟报纸上说的一样吧?”


Cristiano沉默了一下:“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。”


“这是球队的事,你很明白现在更衣室的情况。”


Cristiano看着他。他比刚来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变化,更黑了,更高大了。自从新教练上任以来,他在皇马几乎打出了职业生涯目前为止最好的数据。去年他们虽然只拿到一个国王杯,但所有人都认为新教练让Cristiano甚至整个皇马都脱胎换骨。而现在球队的成绩非常好,大有争夺双冠之势,即使只拿到今年的联赛冠军,金球奖也几乎就是他的了。Sergio的心沉了沉。


“你想干什么?”Cristiano问道。确实是一个问句。


“是‘他’想干什么,”Sergio努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,“他想干什么,你看不出来吗?”


“他让皇马变得更强大了,不是吗,”Cristiano轻声说,“你们不能否认这一点。”


“我从没想过否认这点,我对他的执教水平没有任何异议,但是,”Sergio往前倾着身子,双手扣在一起,“你看看,他快让国家德比变成一场场群殴了——虽然和隔壁打架我毫不同情。但是,但是,你不觉得他太花时间在那些场外的发言了吗?你不觉得,我们正在变成整个西甲的公敌吗?”


Cristiano的睫毛在眨动,夕阳在快速地沉落,他似乎正在思考如何措辞。然后他说:“这是……嗯,我得说,他在切尔西,还有国际米兰都用过这套方法。他成功了,不是吗?他可能希望我们更团结,逼迫我们……站到一起,对抗除我们之外的所有人。”


“你是这样想的吗?Cris?你真的认为,我们都团结在一起毫无嫌隙吗?你真是这样想的吗?”


“难道不是这样的吗?”葡萄牙人轻声问道。


突然就静下来了,夕阳像吊着一个巨大的铁球般发疯似地往下冲。Cristiano的话甫一出口,Sergio感觉自己被狠狠拽了一把。他的嘴唇抖动了一下,而葡萄牙人正盯着他,等待他的回答。


“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?Ronaldo?”Sergio说,他的声音很低,快得可怕,“你入队仪式的第二天,在伯纳乌看台上你说的——‘扑向他们’?你在扑向谁?你在为谁拼命?”


“我为我自己拼命,”Cristiano说,现在他也直着身子,双手交叉抵着下巴,和Sergio像两头绕圈子的野兽,“就算我知道怎么回事,我为什么要去改变呢?你们之间的利益之争,为什么我要参与呢?”


“你说什么?你他妈是脑子进水了吗,”Sergio几乎要给他一拳了,“他要把自己变成上帝,这我不管,但他永远不可能是皇马的上帝。不可能,没有人能控制皇马,谁都不行。他要硬来,结果就是整支球队离心离德,现在西班牙队内已经出现矛盾,我知道他不喜欢Iker迁就巴萨,可是有什么办法!”


“西班牙队的利益,”Cristiano慢慢地说着,“我很遗憾,Sergio。”


“不是西班牙队的利益,”Sergio说,他紧紧地注视着他,“是你的。你说的,你为你自己拼命。你为什么选择皇马?你明明知道,你和皇马的命运从你披上白衣第一天起就紧紧系在一起了,你很清楚你要走什么路。”


他忐忑不安地坐着,太阳几乎已经完全落下去了。葡萄牙人坐在深深的阴影里。他站起来,走到离Sergio更远的地方:“你不是个好说客,Sergio。回去吧,我想休息了。”


————


星期四的训练结束得有点晚。Sergio和Iker在停车场拿车时看到Cristiano走向他们,他的车停在离Sergio的不远处。经过他们时葡萄牙人挥手向Iker道别,问他最近训练强度如何,Iker笑着回答说非常好,Cristiano顺带向Sergio点了点头。


“你俩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?”Sergio问。


“星期一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了。”Iker说,头也不抬地把自己的包扔进去。


哦。Sergio有点失落,他觉得自己果然还是不如Iker。


“Cristiano,”Iker直起身来,靠着车门,“非常精明,出乎我的意料。说真的,我以前竟然一直没看出来。Sese,多谢。”


“没关……等等,”Sergio猛地回过神来,“你说什么?谢我干什么?”


“我说谢谢你,”Iker说,“不是因为我,而是因为你。所以我说Cristiano很精明了。但是我也不知道他赌的是否正确。Sese,别让他失望。这样我也不知道我们做的到底对不对了。”


晚上Sergio坐在床上打给Cristiano。电话接通后葡萄牙人的声音响起:“嗯哼。”


“你给Iker打电话了。”


“我知道,真是劳驾你提醒我了。”


“Iker和你私下谈过什么?”


“我们就说了不超过七句话。”


“那天是我去找你的,你干吗不打给我?”


“那我会很尴尬的。”


“……什么?”


“我天,Iker不会什么都没和你说吧?”


“他说是因为我。我不明白。”


他听到Cristiano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,就像轻柔的雾霭顺着那些看不见的电波飘进他的心里:“不,你明白的,Sergio,你说过,记得吗?我全都是为了我自己。”








03


他们的耳边充溢着沸腾的歌声和欢呼,彩灯河流般从天边一直流淌到他们脚下,千千万万的人簇拥着他们,礼花和火焰交替着把整个马德里变得亮如白昼。那些比海洋更为巨大的欢乐,实际上也源于这座城市另一支球队的惨败,有人欢乐着他们的欢乐,有人痛苦着他们的痛苦。Cristiano站在车头,Marcelo正搂着他不停地跳着,哈哈大笑。


车子驶入丰收女神广场,远处的工作人员遥遥向着他们招手。人群开始大声喊着Sergio和Iker的名字。队员们簇拥着队长往前走,雪白的围巾系在Iker手腕上,在被火焰和欢呼烤得灼热的风里飘动。当围巾系在女神脖颈上时,人群静了一瞬,然后爆发出冲天欢呼,礼炮炸响于天际,香槟像喷泉一样爆炸了,香味和火的味道弥漫开来,人们发疯一般地跳着,笑着,白色的围巾在女神脖颈上闪着光。人们在说欢庆吧,为了这迟来十二年的胜利,为了那些倒在战场上的英雄;黑夜已被撕碎,血和苦难都被抛在身后,英魂在马德里上空盘旋低吟,整个城市都在沸腾,那不可摧毁的,不朽的力量像气息,像精魂,埋在血火和历史铸成的钢铁里,仿佛沉入地狱又冲上天堂,没有人知道它经历了什么,除了他们自己。


Cristiano被人喷了一头一脸的彩带,一边跑一边高声笑着往车尾跑去。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,Sergio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。


“谢谢,”他喘着气,仍然笑着,“不容易,哥们。”


“那个头球还是把你拉住?”安达卢西亚人笑道。


“都是,”Cristiano锤了一把他的胸口,然后搂了搂他的左肩,“今天晚上你真是棒极了。”


“这个赛季我们都棒极了。”Sergio说,他看着Cristiano黑亮的眼睛。


“——除了没拿到三冠王,”Cristiano接口道,“不过总体算得上圆满。下个赛季再努力嘛。”


“不错,”Sergio点点头,忽然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,“那什么,打败拜仁之后我就想和你说来着,那次你说的话我大概明白了。”他见葡萄牙人面露疑惑,于是补充道:“就是12年春天你给Iker打完电话之后我问你的那次。”


Cristiano眨了眨眼睛:“‘队委会纪念日’,嗯?”


Sergio大笑着拍了他一下:“小混蛋。”


“我现在还很庆幸我选对了,”Cristiano说道,夜风滑过他的鼻尖和黑发,他的眼珠像被擦净的玻璃珠,火光把战争的尘土照得滚烫又萧瑟,“去年这个时候我想,如果现实证明我错了,我大概会后悔一辈子。”


他们四周都是光,白的,红的,金灿灿的,包围着他们,Sergio看着葡萄牙人,他燃烧的瞳孔在光里闪闪发亮,Sergio好像能从中拔出一把剑,劈开火海,穿越血光,带着他回到那满是馨香的人间光明中去。他看着Cristiano Ronaldo,看着他,城市静得像时间,一瞬间收拢了火光,黑暗盛开了……


于是他们的嘴唇撞到一起。








04


“无人能从流沙中全身而退,除非先它一步离开海滩。”




赛季刚结束的时候Cristiano基本就预感到了某件事情,六月底Jorge开始更加频繁地往返于英国和西班牙之间使他彻底确定了这一事实,而他敢肯定其他人也是一样。


“但是竟然还有他妈的这么多报纸传Sergio的谣言?”Cristiano难以置信又有点愤怒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。Jorge闻言耸耸肩,头也不回地说:“又不是我的报纸。”


“——在这种时候?不是,说真的,”Cristiano扔掉手机反问,“一走走两个?你知道这事儿吗?”


“我可能需要提醒你,我并不是Sergio Ramos的经纪人,”Jorge正皱着眉看秘书发给他的一整个文档的表格,“他去哪儿他妈的和我有什么关系?”


“可是目前盛行的说法是他将和DeGea互换东家,”Cristiano故意恶毒地,慢条斯理地指出这一点,“怎么办成这事儿的哥们儿?”


“想想好你在跟谁讲话,”Jorge点开和秘书的聊天对话框,敲了敲键盘,“我再说一遍,我不知道Ramos的前程如何,我只关心我的人。眼下一个David已经够让我焦头烂额的了。还有你,Cris,闭上你的嘴,让我安静地工作。”


“看样子情况不大顺利?”Cristiano自动忽视了他后半句话。


“岂止是不大顺利。曼联那边死活不松口,眼看着Florentino要把Casillias送走给DeGea腾位置了还是这个样子。一想到VanGaal那个暴躁的老胖子我就头疼。”


“而他又非常想来?我听说,他和VanGaal现在关系可够呛。”


“可不是,吃了秤砣。”


“如果MU不放人的话……Iker就得留下来?”


Jorge终于看了他一眼,然后慢慢地说:“你最好别转这个念头。所有人都清楚,曼彻斯特那位来不了,Florentino就会去买其他人。再说了,现放着Navas呢。”


“那你觉得Sergio会走吗?”Cristiano打断了他,平静地问道。


Jorge重新转回到电脑前,开始噼里啪啦地打字。“看他怎么选了。”他说。


————


这次是在Sergio家里,而且是晚上。他开了一瓶酒,配了两个杯子,躺在藤椅上等他。葡萄牙人难得准时到来,刚踏进阳台就皱了皱眉:“我不喝酒,把杯子收起来。”


“今天一定得喝,”Sergio仰面躺着,半眯着眼,面容憔悴,但讲话仍然干脆利落不容拒绝,“塞维利亚特产雪莉酒,最好的那种,我家里还有两瓶。或者你不喜欢,还有塞浦路斯,马拉加和阿利坎特的。”


Cristiano愣了几秒。他知道Sergio这两天可能会不大对劲,可是他没想到会这么不对劲。他只得坐下来,给自己倒了小半杯葡萄酒。Sergio端过杯子,小口啜饮着。Cristiano的酒一直离他远远地放着。Sergio倒第三杯的时候葡萄牙人一把夺过酒瓶:“别说你事先没想过这个。”


“你以为我为什么喝酒,”Sergio睨了他一眼,“妈的,拼死拼活这么多年,给这么点钱,拿不到冠军就滚蛋,去他妈的。”


“所以你见鬼的在闹加薪?”Cristiano看着窗外,语气缓和了一点。


“六百万他妈的糊弄谁呢。”


“Iker知道你这么赌气吗?”Cristiano不敢看Sergio,他怕自己笑出来。


“赌气?Cris,你以为我在赌气?皇马的正队长,西班牙队副每年就拿六百万?头牌的一半?见他妈的鬼。Florentino能怎么样?把我送到英国去吗?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呢。”


“Sergio ,”Cristiano强迫自己盯着阳台上的窗帘布,一字一顿地说,“你今天晚上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听你发关于钱的牢骚的?”


月光似乎颤抖了一下,夜被关在玻璃窗之外,像流动的黑暗包裹着一个充满渴望的水晶盒子,他们屋里的世界反倒像浸在水中的倒影似的。


“Iker找我谈过了,”Sergio突然说,“但是我……不知道……确切地说,不太清楚……嗯,一些……具体事务。”他坐起来了,他看着Cristiano。


月光在地板和墙壁上投下长长的的影子,突然仿佛什么东西发出某种轻轻的噗的一声,落入了这一片阴影,一片寂静,一片完整之中。


Cristiano左手挂在椅背上,他咽了口口水:“按你以前做的就好了。”安达卢西亚人闻言嗤地一笑。


“你心里明白那条线应该划在哪儿,”Cristiano神情漠然,“马德里的队长传统该不会要我教你吧?”


“Iker没找过你。”


“大概他认为我比你聪明,不需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天天追在屁股后面叮嘱。”


“嗨,其实想想也挺高兴不是,走了个麻烦的老家伙,以后皇马就是咱们的天下了,唔?”


“Sergio,”Cristiano烦躁地说,“别这么说。”


“哟,舍不得他走?这可不是你的作风……”


“如果你他妈的不想被泼半瓶酒,就停止说这些混账话。”


Sergio故意从鼻子里喷了口气,把头转过去了。他不再喝酒,摆弄着那个空杯子。Cristiano有点口干,于是喝掉了自己的酒。天空像一座倒悬的,沉黑的大海,没有星星,月光斜倚在他们身旁。Cristiano感觉他们像两个夜间攀岩的人,突发奇想中途停下坐在山坡上休息,然后风停了,那些声音——细碎的,流淌的,嗡嗡作响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地消失了,夜色温柔,寂静和黑暗如薄雾般升腾起来,手拉手围着他们。露珠发出一声轻柔的叹息。


“我想我应该道歉。”过了一会儿,Sergio低低地说。


“随便你。”Cristiano说。


“刚刚我大概表现得像个混蛋,”Sergio谨慎地说,同时偏了下头察看Cristiano的脸色,很快又转过去假装自己一直在专心致志地玩杯子,“我很抱歉。”


他们的目光在一瞬间接上了,然后又各自离开。Sergio知道这代表Cristiano原谅他了。葡萄牙人重新给自己倒了半杯酒,然后把杯子推开:“Sergio,我得说,你在故意把自己变成一个混蛋。”


“嗯哼。”


“你知道这该死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,”Cristiano喝了口酒,像要给自己平复心情似的——如果这见鬼的有用的话,“你他妈好像在给自己施压,好像在恐惧。虽然我他妈也不知道你该死的为什么要这么做。你好像在欺骗你的队友:Iker走了,你就废了。这有什么用?Sergio,这他妈的有什么用?我们刚取得了一些成就,结果你说你不行了,你要往回走?上帝当初在里斯本光明球场选错了人,Sergio。Iker如果在这里,他会扇你两个巴掌,然后把你从窗口扔下去——和他相比,你真他妈是个懦夫,你连他十分之一的勇气都没有。”


Sergio噌地站了起来。酒杯重重落在茶几上。他凶狠地瞪着葡萄牙人,耳后那个狼字纹身紧绷得像一头真正的狼,全身的肌肉颤抖着,他的嘴唇也在颤抖着。


Cristino也站了起来,平静地注视着Sergio。他比安达卢西亚人高上一点儿,身高对他构不成优势。这算什么?Cristiano心想,他这辈子被太多人恶狠狠地瞪过了,现在Sergio也要在名单上添上一笔?


窗帘的一角突然松开了,风跑了进来,围在他们身边好奇地看来看去,就好像断裂的行板又接上了似的,不知谁在空气里松了口气。


“我也会有这么一天。”Sergio说,现在他的表情不那么可怕了。


“你也会有这么一天,我也会有这么一天,”Cristiano说,“‘无人能从流沙中全身而退,除非先它一步离开海滩’,选择先离开海滩的人具有极大的智慧,选择被流沙带走的人具有极大的勇气。而那些在中间的人——”


“‘只会被刀剑和痛苦所等候’。是这样,我记得。”


“是。”葡萄牙人说。


“我知道,但我还是非常难过。”


“我知道,”Cristiano说,“我也很难过。但是生活总得过下去,还有更难过的等着我们,是不是?”


“对。”Sergio说,他喘着气。


没有其他了。只剩他们了。月光的影子顺着地板往后退,一种颤抖的,温柔的气息充满了他们之间,那些低声呼唤的,嘶哑的声音退下去了。他们不再像是水中倒影般虚幻扭曲,或者说,不再害怕,即使他们在开始时便已知道一切的结束。


Cristiano将Sergio的杯子斟满,他们举杯相碰,Cristiano咽了口口水,他说道:


“敬领袖。”






05


Cristiano抓着围巾坐在后面,前面一群裹着队旗的年轻人又哭又笑地挤在一起抱着奖杯欢呼叫喊。再过一些时候,他们就将回到马德里,登上彩车接受全城英雄般的欢迎。这一点都不过分,他们刚刚创造了奇迹。


他趁着没有摄像机滑过来,悄悄走了出去。卡迪夫的夜空繁星闪烁,仿佛风里也像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似的。空气里弥漫着礼花和火焰呛人的香气,银子般明亮的夜流淌下来,照耀在千年球场上空,他的额头仿佛能向上触碰天幕,浸在夜空深沉银亮的波浪间。黎明仿佛沉睡在星光之下。而地平线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,一切开始的地方。


于是Cristiano走下通道,像披挂着累累的星月,把一切都落在身后。毕竟没有什么,他想,还有什么呢。做到了,就无用了,正如庆典在明日之后就将毫无意义。


Sergio在他身后轻轻叫他。他回过头,向他微笑。一切都发生在地平线上,只是他们自己还未意识到这就是地平线罢了。


安达卢西亚人走近了他,与他站在一起。他们像两个正在退下舞台的角色,身影逐渐溶解在黑夜的幕布里。Sergio觉得Cristiano好像在笑,他自己好像也在笑。所有曾经拉拽过他们的岁月,使他们不得不与所愿相割裂的,全都被抛在脑后。他们头顶是漫天星辰支撑起来的天上灯塔,他们在过去许多年中为之奔波战斗的,他们最初分异而立最终又殊途同归的,全都聚在一起,就在此时此刻。


并不是到现在就结束了,可能路他们还没有走完,但是属于他们的,最艰难的已经完成了。他们完成了自己的心鼓动他们去做的一切,然后可以轻轻快快地奔向自己的结局。


他们都笑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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